第八章-《风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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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肥原说:“我以为,看在你两个孩子的分上,你确实不该这么硬撑着。你想过没有,你硬撑下去的结果会是什么?把我和张司令都惹怒了。我可以告诉你,识相点,早点认了,我们可以就事论事,不牵连你的家人,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!”

    李宁玉说:“肥原长,我建议你不妨把这些话对白秘书去说。我认为,如果吴志国确实没有死,你这样去威胁白秘书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。”

    肥原听罢心里似乎有一只角被李宁玉切了去,但嘴上还是不服:“你不是说没有确凿证据不会随便指控人,怎么出尔反尔了?”

    李宁玉说:“我没有指控他,我是在帮你分析,提出建议。”

    最后,李宁玉强调说:“我必须申明一点,我说的这些都是在吴部长还活着的前提下。如果他真死了,我还是那句话,肥原长不必再费心,他就是老鬼,毋庸置疑。”

    肥原在心里骂:我怎么可能不费心,你们两个王八蛋已经叫我够费心的,现在你又给我搞出个白秘书。可是,即使把她骂成王八蛋,肥原还是觉得李宁玉说得不无道理。让他感到困惑的是,他不知对李宁玉的这个表现该作何看待,是增加对她的怀疑,还是反之?他有点吃不准,看不清。他带着这个困惑离开李宁玉,心里一点成功感都没有。

    懊恼透了,简直!

    这天晚上,肥原没去前院找小姐,心情不好,小姐草木不如。心情不好,睡意也浅,容易做梦。梦里,肥原几乎把白天经历的事都重新经历一遍:探头探脑的老鳖、酒醉糊涂的顾小梦、震耳欲聋的枪声、二太太的尸体、李宁玉的侃侃而谈、吴志国的血书……乘风而来,随风而去。做梦是思考的孪生兄弟。正是在梦中受到启发,他知道下一张牌该如何出。

    不过这是张老牌:吴志国的血书。第二天早晨,肥原起床第一件事,即把血书交给王田香,对他说:“你去通知白秘书,吃了早饭召集大家开会,让他们都看到它,并分头找每个人谈话,看他们是什么反应。”

    王田香闹不懂主子想耍什么鬼名堂,在他看来,出这张老牌难有作为,因为李宁玉已经知道这是一张诈牌,可能还会有反作用。肥原仔细回忆一番,肯定地说:“我自始至终也没有跟她实说吴志国是假死,她顶多是怀疑而已。”想了想,又说,“再说,就算她说过也没有关系,我这不是要诈她,而是要看她究竟会怎么判断这事,然后还要看她有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这事。”

    “说了又怎样?”

    “那要看她是怎么说的。”肥原沉吟道,“如果她判断吴志国是真死,然后又把这情况跟那些人去说,就说明她昨天晚上对我指证白秘书纯属瞎胡闹,想搅浑水,这样你就知道她是什么东西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如果没说呢?”

    “没说就看其他人的反应啊。”肥原理直气壮地说,“你想,如果李宁玉就是老鬼,以前没这血书,那些人对她有怀疑也不一定敢说,都是似是而非的东西,万一说错了呢,不是结下冤仇了,以后怎么共事?现在有这玩意儿,大家都敢放开说,这便于我们搜集她的罪证。如果李宁玉不是老鬼,真正的老鬼看我们怀疑错了,心里一定高兴死了,一定会对她落井下石……”

    由此可见,肥原这张老牌新打,其中藏的名堂多着呢,可谓一箭多雕啊。

    由此也见,现在肥原怀疑的目光已经分散,他希望这仅仅是黎明前的黑暗。

    这是第三天早上,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半,老天爷都替这些人着急,下起了沥沥细雨。

    四

    王田香冒雨来到西楼,全身湿淋淋地走进白秘书的房间。好在雨不大,没有淋湿血书。他把血书交给白秘书,将要求交代一番便走。白秘书问他去哪里,有点邀请他一起与会的意思,他气恼地说:“我哪有时间,出了这种鸟事!”

    白秘书想也是,部长舍生取义,这事情闹大了,他作为冤假错案的制造者,一定面临着一系列的麻烦事。白秘书那天是看过笔迹的,从笔迹上看,明明是吴部长,白纸黑字错不了,怎么就错了呢?他想一定是他们(肥原和王田香)把收上去的笔迹弄混了,张冠李戴,把李宁玉混为吴部长。真是不该啊,他替吴部长叫冤。

    王田香一走,白秘书即召集大家下楼开会。会从大家传看血书开始,自然开得惊惊乍乍的。金生火的反应是一连串的“哎哟”声,他似乎是被吴部长的刚烈和忠诚打动,眼睛都潮湿了,对李宁玉则是一下子变得怒目相视。李宁玉是砧板上的肉,理应心惊肉跳,却是出奇的平静,那是因为她早见过血书,不足为怪。她不惊不怪的样子,让白秘书非常厌恶,且毫不掩饰。顾小梦的反应很另类,她不关心血书的内容,对李宁玉没表现出什么反感,反而对吴部长的自杀提出了异议。

    “难道还会是他杀?”金生火问。

    “哼,”顾小梦不屑地说,“不是自杀当然就是他杀。”

    “那凶手会是什么人?”金生火又问。

    “天知道,”顾小梦指了指窗外,小声道,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谁?”

    “我会告诉你的,但不是现在。”

    金生火想追问,白秘书厌烦地对他挥了下手:“老金,你别听她胡说八道。”

    开这个会,目的是为了看大家对这事的反应,以求证李宁玉是否跟这些人说过这事。从现在情况看,李宁玉肯定没说。所以,会开得很简单,除了通报情况,只说了一件事,就是对李宁玉的寝室作了调整:把她从顾小梦的房间调出来,调到吴部长原来住的房间,一个人去住。这是血书给她的待遇,也是假戏真做的需要,是做给那些人看的。散会后,根据王田香的授意,白秘书留下李宁玉,并以一长串意味深长的冷笑,开始了他按照王田香授意中要求的盘问。

    白秘书说:“李宁玉,我想你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。吴部长以死证明了他的清白和对皇军的赤胆忠心,同时也言之凿凿地告诉我们,真正的共匪——老鬼——是你。不知你对此有何感想?”

    李宁玉沉默一会儿,突然抬头,盯着白秘书说一句:“你去问肥原长吧。”离席而去,把白秘书气得破口大骂。

    肥原听着白秘书的骂语和李宁玉远去的脚步声,对王田香说:“看来她跟张司令的关系真的不错嘛,在她面前,你们白秘书像个小丑。”

    随后下来的是金生火。这回,金生火神情磊落,不像前次那么沮丧,坐下来后也是有问必答,态度十分明确:李宁玉就是老鬼!

    金生火:想不到啊,想不到,我跟她共事这么多年,居然是个共党分子。

    白秘书:你敢肯定她就是老鬼吗?

    金生火:吴部长用死来指控她,难道还值得怀疑吗?

    白秘书:那你能不能提供你的证据?

    金生火:证据嘛……多的是……

    一下子罗列出一大堆,却大多是空对虚,疑对悬,在肥原听来颇有落井下石的嫌疑。肥原听罢对王田香笑:“我真不知你们张司令怎么会让这么个傻瓜蛋子掌管全军第一处,他要是老鬼我抓了都不会有成功感的,完全是一个窝囊废!”

    王田香说:“他是很窝囊,经常丢人现眼的,被老婆打得在院子里乱跑。”

    肥原说:“共党培养这种人做特工,可能也只能永远躲在窑洞里了。”

    然后下来的是顾小梦。白秘书与顾小梦的谈话犯了个错误,把谈话方向引导错了——

    白秘书:你为什么说吴部长不是自杀的?

    顾小梦:难道你没听到他的惨叫声吗?

    白秘书:你的意思是……

    顾小梦:他是被打死的。

    白秘书:不会吧?

    顾小梦:那就说明你不了解我们的王大处长和他的手下,他们下手毒得很,打死你属于正常,不打死你才不正常呢。

    王田香听了,气得切齿!

    说到李宁玉是不是老鬼的问题,顾小梦又是满嘴怪谈——

    顾小梦: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共匪,但我希望她不是。

    白秘书:嘿,为什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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