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逃亡开始-《喜劫良缘》


    第(3/3)页

    也正是凭借这钱袋上残存的陆鹤轩的气味,弦月神教才能这么快找到他们。

    王小二瘫在地上不成人形,呜咽哭号道:“东家……东家……我对不住您……”

    男子踢了他一脚,轻声道:“安静点。”

    王小二顿时昏死过去。

    “那想必是我认错了,不过老人家您虽然眼睛瞎了,耳朵倒是灵得很,这大堂里这么多人,您都知道我是在叫您徒儿‘陆凛’,晚生佩服。”

    叶逊一噎。

    那男子取下腰侧弯刀,刀刃钩住王小二的脖颈,离他喉咙,只有半指长的距离。

    “这小子带着我们找人找了几日,那既是找错人了,便没有留下的必要了,白白浪费粮食。”

    说话间,刀刃已经接近王小二的喉咙,平澜甚至可以看见那刀锋的煞气已经割破脆弱的皮肤,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线。

    就在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之际,一根木筷裹挟着劲风飞射而去,“叮”的一声,精准地打在了雪亮的刀刃之上。

    弯刀离开王小二的喉咙,刀身被木筷击中之处,可以见到清晰的六瓣梅花形状。

    摽梅手!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哈!”男子大笑起来,“陆凛,你总算肯站出来了,祁门中人死绝,摽梅手从此也绝迹江湖,可只有一人,还会这摽梅手,那便是当年祁昭昭生下的孽种——陆凛。”

    陆鹤轩早已站起身,冷眼瞧着他。

    男子轻敲了一下额头,道:“哎呀,不对,你看我记性多差,祁门人还没死绝,还差个我呢!不好意思啊,做了魔教太久的狗,差点儿忘记自己姓什么了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,你是来报你的家仇?”陆鹤轩冷冷问道。

    男子却连连摆手:“不不不,那一家子没几个好货,他们是灭门还是鞭尸,与我都没什么关系。说起来,我还没介绍我自己呢!”

    像是觉得此刻还没介绍自己的来历有些失礼,他歉然地笑了笑,彬彬有礼地说道:“我姓祁,单名一个玉,字润初,出自祁门旁支,你娘祁昭昭,算是我的姑姑。

    “你灭祁门与我无关,但不巧的是,我未婚妻却死于你手!你应该认识她,她名唤林飞鸾,小名弯弯,死的时候,才十六岁,三月后,她本该披上盖头,嫁与我做夫人。”

    祁玉仍在笑着,只是那双温润的眸子里,却透出一股怨毒,几乎要化作实质。

    酷暑天,平澜背后,竟不受控制地生出一身冷汗。

    叶逊拄着竹杖站起身:“年轻人,世人皆不信,但老夫还是要说一句,祁门惨案,当真不是我徒儿犯下的。你未婚妻之死固然令人惋惜,但元凶或许另有他人。”

    祁玉这次终于不笑了,脱下风度翩翩的外皮,他才真正显露出阴骘。他恶狠狠地盯着陆鹤轩,像是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:“我说是他就是他,若不信你问问在座众人?”

    陆鹤轩却没有什么表情,只淡声道:“你打不打?别废话。”

    祁玉“呵”了一声:“不愧是剑圣独子,手上沾了无辜之人的血,却无半分愧疚!陆凛,今日,我便要斩下你的狗头,祭奠我那可怜的亡妻!”

    他提起手中的弯刀,眼中杀气毕现,身后那些黑衣男子见状也纷纷握住腰间佩刀。

    大堂内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起来,瞧热闹的客人见情况不对,眨眼间散了个干净。

    气氛越发紧张,连平澜都能感知到那股若隐若现的杀气,鸡皮疙瘩起了一身。

    她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惧意,大喊一声:“等一下!”

    两边的人动作都是一顿,下意识地朝她看过来。

    她壮着胆说:“你们这么多人,我们这边只有陆兄一个人,以多欺少,不厚道吧?”

    祁玉冲平澜笑了一下,然而下一刻,他就横刀向陆鹤轩劈了过来:“姑娘说笑,同我们魔教中人,讲什么厚道!”

    这一劈速度极快,且十分出其不意,话音还未落,他人已至陆鹤轩面门。然而陆鹤轩却神色不变,脚步也未动分毫,右掌蓄力,猛地一击刀背,左掌还能游刃有余地把身旁呆立的平澜推开,并留下一句:“带上王小二,找地方躲着。”

    平澜忙不迭点头,向王小二在的位置跑去。

    但先前祁玉的动作便是一个号令,他的下属也提刀来围攻陆鹤轩,大堂内一片混乱,王小二所在之处,正是战局中心地带,陆鹤轩一边摆脱祁玉的缠斗,一边不断为平澜扫除障碍。

    人数众多,宛若飞蝇,一波又一波。

    叶逊大喝一声:“徒儿,为师来助你一臂之力!”

    他将手中竹杖化作武器,劈削砍刺,左出右进,招数变幻无常,往往上一刻竹杖还在眼前,下一刻却突然从背后袭来,简直令人防不胜防。竹杖轻点胸腹檀中、气海两穴,叶逊所经之处,弦月神教的人纷纷痛呼倒地。

    平澜趁机跑到王小二身边。好在王小二身材干瘦,危急之下,人又爆发出无尽潜力,平澜使劲扯着他的胳膊,竟真的一路把他扯到了客栈柜台之下躲着。

    这一躲,就看见天香楼的掌柜、跑堂和厨子也在那儿蹲着。

    平澜百忙之中还抽空向他们打了个招呼:“真巧啊。”

    这三人也是个颇为热情的性子,回了个礼。

    胖厨子更是把自己手中的砧板往平澜手里一塞:“姑娘,顶着这个吧,挺管用的。”

    平澜刚举起砧板,一把刀就横空飞了过来,恰好扎进她头顶的砧板。

    平澜拿下砧板一看,弯刀入木三分,若方才没顶着这块保命砧板,那弯刀扎的,便是她项上那颗脑袋。

    一时之间,她不禁百感交集:“多谢三位了。”

    三人连忙摆手:“不谢不谢。”

    平澜看这三人临危不惧,心中很是折服,感叹道:“三位真是深藏不露,平澜初出江湖,本以为自己对这种武斗场面应是心驰神往,不料真正见了,却是惧怕多于兴奋。我观三位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,平澜实在是佩服。”

    掌柜骄傲一笑:“咳,这算什么,都是小场面,咱们客栈开得久了,这样的事早就见得多了。也不知这些个江湖人是什么心态,总爱挑客栈酒楼打架。”

    跑堂和胖厨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是这样吗?”平澜问。

    “是这样的。”

    昏迷的王小二坐起身,回答了平澜的问题。

    平澜吃惊:“你醒了?”

    王小二道:“早就醒了,就是睁不开眼睛,多谢姑娘刚刚救命之举,不过你是不是拖着我走的,我背心那儿怎么火辣辣的?”

    平澜捂嘴一笑:“对不住了,事急从权。”

    王小二摆摆手,厨子又匀出一个锅盖给他:“小老弟,给。”

    王小二从善如流地接过,又无比熟练地将锅盖顶在头顶。

    “多谢,别说是江湖人,就连平头小老百姓,也喜欢在客栈惹是生非,因此东家开的客栈总是亏本经营。”他叹出口气,“唉,我们东家,穷啊。”

    跑堂一听,道:“原来是同行!话说姑娘,您看这打碎的桌椅杯碗,你们是和仇家商议一起赔,还是……”

    平澜掏出把碎银塞给他:“我赔。”然后顶着砧板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柜台。

    她下意识去搜寻陆鹤轩的身影,见他正和祁玉打得难舍难分。

    也不只是祁玉,还有他手下那些黑衣人,平澜于武功一道是门外汉,只能看到陆鹤轩才把祁玉一掌推开,下一刻又有人来锁他肩头。

    虽制衡不住他,但很是烦人。

    平澜不由得啐道:“以多欺少,无耻!”

    叶逊一路打到陆鹤轩身边,接下祁玉砍向陆鹤轩的一招。

    祁玉见到此状,不由得高声道:“少林棍法?前辈,您究竟是何人?”

    叶逊朗声大笑:“我是你爷爷。”

    祁玉眼眸一暗,掌中蕴满十成内力,灌入弯刀之中,出手迅疾如电,朝叶逊脖子而去。

    叶逊虽眼盲,但对杀气的感知却十分敏锐,这一刀裹着排山倒海般的杀气,使他额前碎发都随风扬起。

    只见他横杖一挡。

    然而祁玉这一刀简直将弦月神教的刀法发挥到了极致,劈金凿玉也不在话下,更遑论细细一根竹杖。

    竹杖应声断成两截。

    叶逊被扑面而来的内力震出一丈开外,撞倒桌椅无数。

    陆鹤轩急呼一声:“师父!”

    跑堂也是痛拍大腿惨叫一声:“哎哟!坏了!又撞坏了!”

    平澜胡乱塞了一把银子给他,头也不回地道:“别吵别吵。”

    耳边少了跑堂的聒噪,平澜便更加专心致志地旁观起来。

    陆鹤轩手中并无兵器,有的只是些随手抄起的筷筒板凳,而弦月神教的人却是个个都有称手的兵器,弯刀削铁为泥,木凳竹筒又能抵挡到几时,有好几次那弯刀都钩上陆鹤轩的颈项,险些划破他的喉咙。

    一旁看着的平澜心脏差点都蹦出来,一双素白的手叫她掐得全是指甲印子。

    混战之时,叶逊就地一滚,手边恰巧摸到一个布包,他倏地喜上眉头,从布包里拿出一柄拂尘,又将布料裹着的长条状物朝陆鹤轩一扔。

    “徒儿,接着!”

    平澜知道,那是陆鹤轩父亲留给他的逝水剑。

    陆鹤轩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叶逊扔给他的东西,握到手中后,眉头一皱,又将逝水剑弃如敝屣地扔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“用不上。”他冷冷道。

    叶逊大骂一声:“臭小子,这时候还犟!”无法,他只好携了拂尘又加入混战。

    祁玉先前被陆鹤轩震了一掌,受了点内伤。

    他拭去嘴角殷红的血丝,冲叶逊怪笑道:“拂尘?看来前辈便是谷阳子道长了,听闻前辈您四十多年前与师兄叛师出逃,被武林义士追杀,后匿迹于江湖,不曾想竟与陆凛这个杀人魔头混在一起,果然狼狈为奸这句话,不是没有道理的。”

    叶逊挽着拂尘一笑:“不敢当,年轻人,见多识广啊。”

    祁玉也抿唇笑道:“前辈谬赞。”

    下一刻,他面色一变,喝道:“看招!”

    弯刀横空劈来,叶逊竖起拂尘格挡开,他内力深厚,这一挡竟把祁玉震倒在地。

    只见祁玉吐出口瘀血,高声提醒道:“小心后面!”

    叶逊下意识转身,但他身后并没有人,他这才知道是祁玉的诡计。

    他耳力极好,本可以清楚估摸敌人位置,但被祁玉出其不意的一声提醒混淆了视听,露出了背后的空门。

    武斗之时最忌自乱阵脚,千钧一发之际,往往一个错误的动作就能断送掉性命。

    叶逊再想躲避,但为时已晚。

    他不禁心道:吾命休矣。

    6

    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。

    陆鹤轩被数十个黑衣人纠缠,脱不开身,余光中见到祁玉刀尖即将刺入叶逊后背,随手掷了个物件过去。

    “叮”的一声,刀剑相击的声音响彻大堂。

    祁玉的刀被打偏,那物件重重跌落在地,布料滑落,露出漆黑的剑身来。

    陆鹤轩这才反应过来,方才他顺手掷出去的,是那把被他烦厌的逝水剑。

    他不禁愣了一下。

    那剑柄上,绘的是桃花吗?

    如同那不经意滑落的裹剑灰布,日光之下,被他刻意尘封的过往也不期然露出一角。

    恍惚之间,他似乎看到十里桃花源,疏影横斜,桃花翩然,青衫男子手中握着长剑挥舞。

    青衫男子身旁跟了个白衣男童,手里挑着根桃枝,正临摹着青衫男子的动作,脸上却是愤愤然的表情。

    男子笑声清朗:“十七,何故一脸苦大仇深?桃枝惹着你了?那改天为父给你削一把桃木剑可好?”

    男童清秀的小脸气得扭曲,拿着桃枝朝男子挥来,倒有几分剑气。

    青衫男子轻巧避开,边退边劝道:“你这孩子,桃木多好,可入药,可酿酒,还可做你娘头上的簪花。你娘亲最喜欢桃花了。你说是不是啊,昭昭?”

    男童回头望去,果然瞧见一名素装丽人站在桃树底下,她眉目宛若冰雪雕琢而成,自带一股冷意,然而神色却十分温柔。

    “十七。”

    陆鹤轩仿若能听见她隔着纷纷然的桃花,轻轻唤道。

    “十七……小心!”

    声音犹如一道天雷炸裂在耳边,陆鹤轩如梦初醒,挥开祁玉即将挑破他喉咙的刀尖,然而就在那一刹那,他看见祁玉冲他露出一个阴阳怪气的笑。

    陆鹤轩心道“不好”,这是一记虚招!

    电光石火之间,匕首从祁玉手中破空划来,速度极快,只见残影,是陆鹤轩最为熟悉的祁门摽梅手!

    陆鹤轩瞳仁倏地缩紧,绷紧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开,继而听见刀刃划过皮肉的声音。

    这一切都在瞬息中发生!

    陆鹤轩被撞倒在地,仓皇抬头,看见叶逊正捂着手臂痛得直骂娘。

    “师父!”他大喊一声。

    叶逊扭头安慰他:“为师没事,不过是小伤,我……”然而话未说完,就颓然倒地。

    被捂住的手臂伤口处,流出浓黑的血来。

    陆鹤轩飞扑过去,抱起叶逊上半身,急声唤他:“师父!”

    叶逊却闭着眼毫无反应。

    祁玉发出桀桀笑声:“本应是用在你身上的百日枯,却不料用在了谷阳子前辈身上,真是罪过。不过陆凛,这可真是冥冥之中天注定!怎样?血肉至亲惨死在你面前,滋味如何?”

    他这厢得意扬扬,陆鹤轩却没工夫搭理他。

    陆鹤轩捏着叶逊手腕探他的脉搏,其后又两指一点封住他身上几处重要穴道,防止毒液渗进心脉。

    祁玉见机举起手中弯刀,就在他即将割下陆鹤轩头颅之时,只闻一道急促的女声传来——

    “你的刀会断!”

    他正想嗤笑,却看见自己手中的刀竟然真的碎成几片。原来方才被陆鹤轩扔的那把剑撞上之时,刀刃已有裂痕,随后更是被陆鹤轩的掌力挥开,刀刃早已是强弩之末,此时再也支撑不住,碎裂成几块。

    他不信邪地抢过属下的刀,正想二度挥向陆鹤轩,却又听见那道女声幽幽响起——

    “你会跌一跤!”

    这可真是无稽之谈!谁会平地摔一跤?

    祁玉忍不住冷哼,然而下一刻,脚下突然莫名其妙一打滑,他结结实实地摔了个虎落平阳式。

    他低头一看,是先前叶逊随手扔掉的两截竹杖。

    祁玉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真是要崩溃了!这是哪里来的乌鸦嘴!

    祁玉两次偷袭不成,早已失了先机,一旁陆鹤轩半抱着人事不省的叶逊,双目赤红,额角青筋凸出。

    之前跌落在地的逝水剑就静静躺在他的身旁,伸手即可碰到,他双手攥成拳,紧盯着祁玉,一字一句道:“你未婚妻子,不是我杀的。”

    祁玉愣了片刻,随后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笑容:“那又如何?杀人者谁不是手上沾满鲜血,还说自己无辜?”

    陆鹤轩将叶逊放在一旁,紧攥的掌心展开,他修长的手抚过逝水剑那绘满桃花的剑柄,随后悄然握紧。

    平澜躲在柜台后,呼吸一滞,看见陆鹤轩低着头缓缓站起身,低沉的声音传来——

    “我从前就知道,不要同人去争什么道理。”他抬起头,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更加漠然,眉间布满冰霜,“说得再多,还不如打一场来得痛快!”

    话音落地,逝水出鞘!

    在场的所有人都还未来得及反应,就只见一道高大身影几个穿梭之间,弦月神教的人倒了一片,连同那条凶神恶煞的狼犬,一并气息奄奄地瘫倒在地。

    好快的剑!

    他们喉间都有一道细细的剑痕,鲜血就是从那道细窄伤口里源源不绝地渗流出来。更加恐怖的是,此刻倒地的人都还有意识,虽然满面惊恐,但喉间已说不出话来,只能发出“嗬嗬”的声音,像是破风箱发出的声响。

    陆鹤轩就在这些人之间长身而立,苍白的脸上沾了点血液,颜色对比实在太过分明,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。

    祁玉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: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对面的陆鹤轩却并未给他说话的机会,即刻就提剑冲了过来。

    祁玉不得不拿刀去挡。

    然而他很快发现,他根本就不是陆鹤轩的对手!

    执了剑的陆鹤轩和之前的他完全不是一个量级,逝水黑沉的剑身撞击到刀刃上,瞬间劈出一个肉眼可见的缺口,刀刃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。

    弦月神教的弯刀是由西域水银所制,高温熔成银水,极易塑形,成刀后拿在手中十分轻便,但又坚不可摧。逝水剑则由玄铁制成,重逾百斤,两者一击,弯刀竟是连一炷香也不能支撑,即将裂成碎片。

    祁玉握刀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,虎口也因之前莽撞去接下陆鹤轩这一剑而裂开,他紧咬牙关,额角青筋暴涨。

    显然已经到了极限。

    陆鹤轩紧抿嘴角,握剑又是往下一压。

    这一下,刀刃终于承受不住而裂开,碎片划过祁玉侧脸,留下一道血痕,他自己也被剑气震开,胸中一股血气翻腾,又呕出一口鲜血来,肺部仿佛被刺了个对穿,应当是受了极严重的内伤。

    祁玉侧躺在地上,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散去,让他无法站起来。他看见陆鹤轩提着剑一步一步朝他走来,剑锋沾了他属下的血,从中央血槽一路汇流到剑尖,又一滴一滴坠落在地。

    滴滴答答,宛若一阵美妙的催命乐曲。

    祁玉咳了咳,血液染红了他的下颌,他再度露出一个风光霁月的笑来,只可惜齿间也沾了血,看着有些狰狞。

    胭脂泪,相留醉,几时重。

    自是人生长恨,水长东。

    有时候,人和人的差距,隔了几重高山,他自小虽勤于武学一道,但始终不是很精通,而陆鹤轩年纪轻轻,剑气却已然到了可以将他震出内伤的程度。

    祁玉便知道,他再也报不了仇。

    血仇未报,此刻还要惨死仇人手中。

    倘若他的弯弯泉下有灵,不知是否会责怪他无用?

    染血的剑锋已经悬在了颈侧,陆鹤轩居高临下地看着祁玉:“我娘在世时曾提过你,说你心慈手软,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。”

    他眸中闪过一丝嘲讽,道:“如今你不问青红皂白伤及无辜,我看不出你哪里心慈手软。”

    祁玉挤出丝笑来:“没办法……在这世上……心……心慈手软的人,可活不了……”

    陆鹤轩静静看了他片刻:“受死吧。”语气淡淡的,表情也淡淡的,就好像他是要宰一只鸡,而不是杀一个人。

    祁玉闭上眼睛,阳光透过轩窗洒在他俊朗的脸上,衬得他眉眼安然,恍若在日光下做着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。

    然而等了很久,想象之中的疼痛却一直未降临,他莫名其妙地睁开眼睛,却发现之前还站在他面前的陆鹤轩已不见了踪影,连同地上的叶逊,以及他带来的王小二和与陆鹤轩同行的那名貌美女子。

    一片狼藉的客栈大堂里,只有一个客栈掌柜、跑堂和胖厨子正缩在柜台下,抖若筛糠。


    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