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变故横生-《喜劫良缘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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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五官生得太过精致,眉眼间都带着艳色,唯有正红色才压得住,这一身衣裙穿上身,真的是让人眼前一亮。
一旁的木盈盈见了,嗤之以鼻:“阮姑娘,你年纪轻轻,怎么眼睛就瞎了,和陆凛那样的魔头厮混在一起?”
平澜正在系面纱,自陆凛长相暴露之后,她便很少戴帷帽,主要那东西不透气,饮食喝水时也极不方便,经过乡野城镇人多之处,她都戴着面纱出行。
听到木盈盈说的话,她转过身,眼底暗含警告之意:“木姑娘,还请你慎言。”
木盈盈被她神色所摄,瘪了瘪嘴:“哼,不说便不说,不识好人心。”片刻后,又挨挨蹭蹭过来,忸怩道,“喂,你这裙子,在哪里买的呀?”
平澜:“……”
门被推开,“嘎吱”一声轻响。
正凭栏赏月的陆鹤轩背手回身,待看到推门而出的人时,瞳孔微微瑟缩了一下。
平澜没想到一推门就能见到他,双手攥着裙摆,有些不自在起来。
见他目光落在她的衣裙上,她脚尖在地上划了划,低头讷讷道:“是不是……太招摇了?要不我去换掉?”
“不用。”陆鹤轩很快地回答道。
他一向难得有这么脱口而出的时候,大多都是对人爱搭不理,回不回答全凭他心情,因此平澜愣了一下。
“什么?”
“不用换,你这样,”他转开头,眼神飘忽,“挺好看的。”
平澜低头掩唇而笑。
眼前突然伸来一只长手,骨节突出,手指纤长,说不出的好看,手中还拿着一个金箔面具。
“将面纱摘了,戴这个吧。”
平澜接过面具,见他抬手也戴上了一个银制面具,遮去了他上半张脸,只露出流畅的下颌角与一张唇。
他的唇也生得极好,上薄下厚,是最好的唇相,太薄就显得薄情,太厚又显得憨直,他的则刚刚好。
平澜看呆了。
“不想戴这个?”陆鹤轩见她半天没动作,开口问道。
“啊?什么?哦哦,没有没有,我这就戴。”
她一手拿着面具,又手忙脚乱去解面纱系带,慌乱间头皮一阵剧痛,是面具钩住了长发。
平澜一蒙,脾气上来了,手上越发用力地拉扯,却将一头青丝弄得越发凌乱。
陆鹤轩:“……”
“别动。”
头上传来他含着点无奈的嗓音,放在头顶的手被他拿了下来,缠结在一起的长发被他一点一点耐心解开,解开的面纱飘然垂落在地,又被夜风轻轻卷起,绕过栏杆,不知会吹至哪家屋檐,像平澜一颗心,飘飘荡荡落不到实处。
“好了。”
一句话犹如当头一棒,将走神的平澜唤醒。
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点,突然都感到有些莫名的尴尬,最后还是陆鹤轩道:“走吧。”
平澜愣愣点头,跟上他的步伐。
待他们走远,躲在门后偷听半晌的木盈盈抚了抚胸口,自言自语道:“总算走了。哼,没想到陆凛人虽坏,对心上人倒挺好。”
她走出门,却恰好碰上同样偷听的宫离和宫无波,三人看了个对眼。
木盈盈和宫无波无声交换一个眼神。
宫离拔腿就跑。
“陆兄!阮妹!等等我!救我啊!”
木盈盈:“……”
他们几个人里,到底谁才是绑匪啊?
中秋花灯节也没什么有趣的,不过是赏赏花灯猜猜灯谜。
灯谜这种东西对平澜来说简直小菜一碟,往往摊主题目都还没念完,她便已揭晓了谜底。不一会儿,五个人手中都提满了她猜谜赢来的各色小玩意,有竹蜻蜓,还有草编的蚱蜢等等,制作的手艺倒是粗糙,但妙就妙在样式新奇,她很是喜欢。
不过,平澜最后将它们全都分给了街上的小孩子,手中只留下了一盏兔儿灯。
一行人从街头逛到巷尾,最后逛到护城河边,有青年男女买了河灯放至水中许愿。
平澜觉得颇有意思,便也去买了八盏河灯。
宫离奇道:“我们只有五个人,你买八盏灯做什么?”
平澜道:“哦,我有三个愿望。”
宫离:“……”
“阮妹妹,你也太贪心了吧?佛祖是不喜欢贪心的人的,不过话说我们这是向谁许愿啊?佛祖?观音娘娘?还是河神啊?”
平澜从中挑出最特别的三盏河灯,其余河灯皆是九瓣莲花形状,唯独她的,是三盏制作得十分精美的乌篷船。这也是所有河灯里买的最贵的三盏,小贩独独就做了这三盏,本以为无人会买,谁知就碰上了平澜这个人傻钱多的财主。
听到宫离的话,平澜随口道:“你管他是哪路神仙,只要能圆人心愿,便是好神仙。”
她执了一支毛笔,在纸上细细写下自己的心愿,长睫低垂,神色无比认真。
五个人里,也只有她把许愿当回事,陆鹤轩就胡乱写了“随便”二字,他甚至还看到貌似低头认真写字的宫无波,提笔写下的,居然是“岁月静好”四个大字。
陆鹤轩:“……”
最后四个人都写好了,只有平澜还在写。
宫离催她:“阮妹妹,你好了没,都在等你呢。”
平澜正在奋笔疾书,闻言头也不回:“就快好了。”
宫离嘲笑她:“做什么写如此认真,莫不是想要多求几个如意夫郎?哈哈哈哈哈哈!”还没等他笑完,脑袋突然一痛,“啊,你又打我作甚!”
宫离捂住后脑勺怒而扭头。
木盈盈面无表情:“不作甚,看你笑得太欠揍。”
宫离:我恨!
平澜终于收笔,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河灯,放至流水里。
乌篷船里烛影摇红,入水后几欲熄灭,平澜望着提心吊胆良久,烛火最终还是得以留存,她不禁呼出口气。
五人转身离去,头顶圆月高悬,身后星河千里,本该是陌路甚至敌对的一行人,背影看着却有几分奇怪的和谐。
走出很远,平澜才一拍大腿:“坏了,我的兔儿灯!”
那盏兔儿灯,早被她遗忘在了河边。
“我去拿。”陆鹤轩道。
平澜还没来得及说一起去,他人已经到了一丈开外。
不是,他难道忘了,木盈盈和宫无波是来救宫离的吗?他把她一人留在这里,难道不怕木盈盈、宫无波他们对她动手吗?
平澜一时心惊胆战起来,偷偷去瞧木盈盈。
只见木盈盈柳眉轻蹙,不耐烦地抱怨道:“哎呀,就一盏兔儿灯,有什么好拿的,腿都疼死了,我们找个地儿坐着等他吧。”
平澜:“……”
看来,着实没什么好担心的,因为就连木盈盈,都忘了她此前的初衷,不过是救走她的未婚夫而已。
陆鹤轩使用轻功“踏雪”,很快到了河边,看到了那盏兔儿灯就孤零零地掉在地上,他走过去弯腰拾起。正要走时,眼角余光瞥到满河九瓣莲灯,突然心思一动。
衣角轻旋,有人一跃而起,足尖轻点河面,搅碎一池月光,辗转至河水中央,捞起了其中三盏河灯。
乌篷船里藏着的字条被一张张展开。
第一张上面写着——
信女有三愿:
一愿大晁盛世永安,河清海晏,蛮夷鞑虏四方跪服,万国来朝。
嘁,还挺忧国忧民。
第二张:二愿叶伯伯顽毒得解,身体康健,百岁长安。
呵,姓宫的真是大错特错,这都第二个愿望了,阮平澜还是为别人求的。
他心头一阵莫名地愉悦,嘴角轻轻勾起,信手展开第三张字条。
三愿……
陆鹤轩粗粗看了一眼,嘴角笑容骤然消失,心脏剧烈跳动,仿佛要从口腔中蹦出来一样。
他猛地将那张字条揉成一团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又将那皱巴巴的字条展开,只见上面一行娟秀的簪花小楷——
三愿十七哥哥沉冤得雪,常展笑颜。
3
隔天清晨,平澜自客栈中醒来,怀中还抱着那盏兔儿灯。
与她同房间的木盈盈比她早醒,见她醒后还抱着兔儿灯坐在床上傻笑,胃里直泛酸水,忍不住冷嘲热讽道:“够了没啊?抱着睡了一夜,这灯就有那么好吗?”
平澜低头莞尔一笑:“灯不见得有多好,只是他特意为我寻回来,我很是珍惜。”
这一笑很是好看,木盈盈看得眼睛发直,嘟囔道:“陆凛有什么好的呀?你这么喜欢他?”但转念一想,陆凛也长得十分好看,难道阮平澜是看中了他那副皮相?
平澜心意被人拆穿,不禁脸上一红,平时听不得别人说陆鹤轩半点不好,此刻却是生不起气来。
“木姑娘,你觉得他不好,是见过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?”
木盈盈一愣:“呃,这倒没有。”
和陆鹤轩同行这数天,他确实和传闻中青面獠牙、暴戾无常的魔头不太一致,大多时候都在抱着剑闭目养神,话语很少,长得也俊朗非凡。
“不过,”木盈盈振振有词道,“他灭了祁氏满门,连老弱妇孺也没放过。”
平澜淡淡瞥她一眼:“你亲眼见过?”
“怎么可能?”
那时她还小呢,这些事情不过是从父母长辈口中听来的,小时候不听话,爹娘就拿陆凛来吓她,一吓一个准,搞得陆凛就是索命阎王的观念在她脑海中已经根深蒂固,一见到陆凛的脸,就忍不住抽出鞭子大喝一声“魔头,哪里逃”。
直到今日阮平澜这么严肃地问起,木盈盈才发现,其实自己也没见过陆凛杀人,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温和,尤其是对着阮平澜的时候,神情近乎温柔了。
因此,木盈盈困扰了,究竟是信爹娘的话,还是信自己亲眼所见呢?
思考间,平澜已经收拾妥当,唤了她一声。
两人出门去,余光瞥到房中柜台一角,木盈盈提醒道:“你的灯忘拿了。”
“不拿了。”
木盈盈万分意外:“你不是很珍惜那盏灯的吗?”
平澜回眸冲她一笑:“珍惜的不是那盏灯,而是他的那份情谊。”
她还有话没有告诉木盈盈,那便是她父亲曾对她说过,人这一辈子总在负重前行,因此要懂得舍弃许多东西,一路走一路扔,这样才不会太过疲累。
兔儿灯,她带不走。
但昨夜朗朗月光之下,陆鹤轩将手中兔儿灯递给她的样子,她会记一辈子。
出城后,陆鹤轩照例挑了小路,如今距荆州,仅有一山之隔,翻过眼前这座山,就到了无极门的地盘。
“怎样,陆兄,带着我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吧?至少可以带你们抄近道,这条路过去,路程至少缩短一半。”宫离得意扬扬道。
陆鹤轩自然不会搭理他。
宫离也不介意,犹在不停地道:“等入了荆州,我再带你们去我家,我知道一道密门,几乎无人知晓,我们从那里进去,保证神不知鬼不觉。”
宫无波越听面色越发黑,奈何宫离是少主,他怎么也不能驳了主子的话,只得憋着。
木盈盈也是越听越不对劲。
“你怎么回事?无极门是你自己家,你帮着盗匪进自己家门?”
宫离听了,差点气得跳脚:“你胡说!陆兄怎么会是盗匪!他们去我家,是为了找解药救他师父!”说完又转头问陆鹤轩,“陆兄,这个我可以说吧?”
陆鹤轩:“……”
平澜:“……”
你说都说了,何必还来问呢?
“解药?呵。”木盈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,讥诮道,“若说你家有什么孤本秘笈我还相信,解药为何要去你家找?难道毒是宫伯父下的吗?”
此言一出,一向沉默寡言的宫无波却立即出声呵斥:“盈盈,休得无礼,你宫伯父为人光明磊落,怎会做出下毒这种事情?”
木盈盈瘪了瘪嘴,不说话了。
平澜却看见,陆鹤轩的嘴角,嘲弄似的勾了一下。
她走到他身边,撞了下他的手臂,悄悄地问:“怎么了?宫隐这人,有问题?”
却不料陆鹤轩并未回答她的问题,只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。
平澜一头雾水,摸了摸自己的脸:“怎么了,你这样看着我?”
陆鹤轩摇头:“无事。”
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肚子,此地无银三百两道:“我不是!我没有!”
陆鹤轩不由得笑了。
平澜呆立在原地。
身着鸦青色长衫的青年展眉一笑,比那年除夕宫宴,御花园里白雪红梅的景致还要让人惊艳几分,若要让平澜形容,那便是能换得此笑,哪怕是千金散尽,她也愿意。
她喜上眉梢,背着手道:“你笑了?陆兄,你方才笑了?”
陆鹤轩挑眉:“怎么,很稀奇吗?”
“稀奇!不是嘲笑,也不是冷笑,而是真心实意的笑容,那可真是太稀奇了!”
她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,勾栏瓦肆之类的地方去多了,嘴上便越发没个把门。
“公子一笑,当值千金。”
一言既出,陆鹤轩当即想起那日怡红院里某人一掷千金的狂放样子。
一丝冷笑爬上脸庞,他淡淡道:“如此看来,若我入了勾栏,也当得起头牌了。”
平澜的笑意凝固在嘴角。
同时愣住的还有宫离,他一拍额头,大声道:“哎哟,坏了!阮妹妹,怡红院那位姑娘的开苞钱,我们还没……”
朗朗乾坤之下,他眼前慢慢笼罩下一层黑影。木盈盈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:“你说什么?怡红院?开苞钱?”
宫离:“……”
“嗖”一道人影闪过。
木盈盈在后面气急败坏大喊道:“蠢货!你臭不要脸!我要去告诉你爹!”
众人:“……”
这两人加起来一定只有三岁。
时间已至正午,大家腹中都饥饿起来,干脆决定到溪水旁捞几尾鱼,权当午餐。
陆鹤轩和宫无波削了两截树枝,挽起裤脚在溪水中捕鱼。
宫离也去凑热闹,不过他少爷日子过惯了,四体不勤五谷不分,鱼没插到,倒是浇了正在岸边洗手的木盈盈满头水。
木盈盈抬袖抹掉脸上的水,面色黑如锅底,缓缓起身,抽出腰间软鞭。
倏地一甩,激起一串水花。
宫离:“啊啊啊啊啊!你不要过来,不要过来啊!我不是故意的!陆兄!陆兄!救命啊!”
旁观的平澜笑着摇了摇头,擦去脸上刚刚溅到的水花,决定也去岸边洗一下手。
谁知她才刚走到岸边,回头看到这一幕的陆鹤轩却突然一声低喝:“阮平澜!”
平澜被他吓了一跳,茫然抬头:“怎么了?”
陆鹤轩走过来,手中还拿着树枝,上面插了一条犹在活蹦乱跳的鱼。
“你走到岸边来做什么?”
“我来洗手啊。”
陆鹤轩低头一看,眉头就是一皱。
河边多淤泥,她这么走过来,月白的软靴上很快就沾上了一脚污泥。
他忍不住呵斥:“你身为……”
久等了半晌没听见下文,平澜好奇地问:“身为什么?”
“女儿家。”
陆鹤轩清了清嗓子,正色道:“你身为一个女儿家。”
平澜还是不解:“女儿家就不能洗手?”
“不要到水边来,危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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