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过往揭露-《喜劫良缘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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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江湖与他想象的相去甚远,所有人都像是有两副面孔
1
“舅舅。”
木盈盈停下步伐,唤了一声。
背着宫离的宫无波脚下一停,回头问道:“怎么了?”
木盈盈娥眉微蹙:“我觉得这样做不对。舅舅,我们应该回去帮他们。”
宫无波先把宫离放下,皱眉道:“盈盈,你糊涂了?那可是魔头陆凛,他那是罪有应得。”
“可是,可是,”木盈盈抓了抓脑袋,“我们这一路,并未看到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,我甚至怀疑……”
怀疑当年陆凛的恶名都是江湖中人以讹传讹,可她不敢说出来,怕宫无波责骂她。
她只得换了个说法问道:“舅舅,你当年可曾亲眼看到陆凛屠杀祁门?”
宫无波摇头道:“未曾,当年我还未入无极门,在扶桑修习忍术,待回来时,才听说了这桩传闻。”
“那最开始传出这桩传闻的人可是亲眼看见了?”
宫无波一愣。
“也未曾,事发是在第二日上午,有个专为祁门送新鲜瓜果的菜农去送每日的补给,奈何敲了半日门,都未有人来开门,菜农一时好奇心起,爬上墙头去偷窥,却看见了一地的尸体。后来武林盟的人去查看,在祁门门主身旁,发现了陆凛的青面阎罗面具,此外,墙上还用血写着五个大字。”
“什么字?”
“杀人者偿命。”
木盈盈倒抽一口冷气。
“当年陆无名玷污祁昭昭,祁门门主一时心头火起,捉了陆无名,却未交给武林盟处置,反而私自动了刑,最后将尸体抛之荒野被野狗啃食,其手段下作的确令江湖中人不齿,但这也是他们祁门一贯的处事风格。陆凛为报父仇情有可原,屠杀满门却有些过分了,毕竟那三百七十二人中,也有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之人。”
“那会不会是有人栽赃陷害?就凭一个面具和一面墙上写的字,会不会太草率了点?”
宫无波摇头:“应当不会,因为那一日傍晚,确实有人见到陆凛去祁门,而且,祁门门主是被一道暗器锁喉致命,喉间有着摽梅手的痕迹。武林中只有祁门弟子和陆凛会摽梅手,难道祁门中人会丧心病狂到杀了自己门主?所以最后大家都推断,是陆凛动的手。”
木盈盈总觉得有哪里说不通,但凭她的脑袋也一时想不明白。
“而且……”
她问:“而且什么?”
宫无波像是有些难以启齿,纠结了好半天,才道:“而且那之前陆凛就已犯下事。”
木盈盈道:“舅舅是指林飞鸾那事儿?”
宫无波瞪了木盈盈一眼,仿佛是在责怪木盈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,竟然知晓这些事情。
“他做下那样的事,所以后来祁门惨案出来的时候,大家对于他就是凶手的论断,都没有表示怀疑。”
木盈盈却有些质疑:“舅舅,会不会是弄错了?陆凛当年……才十四五岁吧?”
“不会。”宫无波无比肯定道。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这件事情,是得了林飞鸾的印证的。”
“那也有可能是林飞鸾撒谎了呀?”
宫无波没好气道:“人家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?对她有什么好处吗?要知道当年她已和祁润初结下婚事,马上就要出嫁了,如果不是心头实在太过悲愤,谁会冒着被退婚的风险,承认这种事?”
木盈盈一想也是,幽幽叹出口气。
“那林飞鸾就不能是被人威胁,迫不得已只能陷害陆凛吗?”
一道声音突然响起,宫无波和木盈盈二人都吓了一跳,看见宫离揉着后脑勺缓缓从地上站起。
木盈盈吓得结巴:“你……你醒醒……醒了呀?”
宫离一贯见人三分笑,此刻却嘴角紧抿,眸子里全是黑沉沉的怒气:“再不醒,天都要黑了。”
“宫……宫离?”
木盈盈被这样的他吓得够呛,连平日里“蠢货”的惯用称呼都不喊了,抖着嗓子唤了声他的名字。
宫离却没有好脸色,负气道:“你别叫我!我不认识你们这种薄情寡性之人!”
他拂袖转身,气冲冲地往前走。
木盈盈在后面问:“你去哪儿呀?”
他含着怒气回身道:“去找陆兄。你们不帮他,我拼了这条命,也要帮他!你们家真是祖传的榆木脑袋,一个赛一个的不开窍!我且问你们,陆兄的为人如何,你们这几天心中没有数吗?非得听那些不靠谱的传言,来断定一个人的品性?
“若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,在知晓绑了我没什么用处后,为何不杀我灭口?我和他相处月余,路上碰到所谓正派的名门义士无数,可每次都是那些自诩君子的人先动杀机,陆兄不过自保,实在逼得急了,也不过伤些不紧要之处,反倒是那些正义之士,还拿我一个被绑着的人当挡箭牌,你们可知我被他救了多少次?”
他扯了扯嘴角,问道:“你们见过这么蠢的魔头吗?反正我是没见过。”
舅甥二人被他一通话驳得说不出话来。
宫离转身就走。
片刻后,他身后跟了一高一矮两个心虚的人。
三个人赶到溪边,正好看到了虚拿着一封信,呆呆地看着。
他面前站着一个三人都不认识的人,五短身材,贼眉鼠眼,看着就冒出一股市井里养出的机灵劲儿。
这人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?
三人都是摸不着头脑。
转过头,宫离又看见平澜正抱着陆鹤轩坐在地上流泪,瞬间头皮一炸,三步作两步地赶过去。
“阮妹,陆兄怎么了?”待看到她怀中陆鹤轩的脸,宫离眼前就是一阵头晕眼花。
他勉强打起精神问:“陆兄他……”
“嘘!”
平澜含泪示意他不要说话,一双泪眸转向了虚那边。
只见了虚抖着手,好不容易将那封信看完,抬起头时已经是满脸泪痕。
“阿错死了?他怎么会死?”
那矮个男人合掌叹道:“大师,凡人皆有一死。”
“不不不。”
了虚疯狂地摇起头来,那速度与力道都让宫离不禁怀疑他会把自己脖子给拧断。
“不!我不信!一定是他偷偷藏起来了,不想让我找到!他怎么会死?不会的!我要去找他!要去找他的!”
信纸跌落在地,了虚扶着禅杖跌跌撞撞地向远处走去,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,形状疯癫。
宫离拾起地上那张信纸,一看,上面就简单明了一句话——师父,玄经已毁,师兄身死,且放下执念,早日成佛吧。
这么一行话,也不知方才了虚为何看了那么久。
耳边传来平澜压抑的哭声,宫离暂时回神,看见她泪雨滂沱地道:“小二哥,陆兄……陆兄快不行了……”
细碎的哭腔里,满是绝望。
2
眼前是一扇小轩窗,从窗外望去,可以看见一大片桃树,桃花花期已过,只见郁郁葱葱的叶子,不见花满枝头。
陆鹤轩刚醒来,茫然之间,以为自己还在梦境里,回到了年少时曾居住过的桃花坞。
他母亲很喜欢桃花,又向往男耕女织的平稳日子,父亲为了讨她欢心,在两人归隐那年,为她建造了一个木屋,并亲手植下桃树无数。
陆鹤轩年少时,在桃花坞里,过了一段很是安稳幸福的日子。
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关于过去的梦,怎么如今,却突然做起来了呢?
然而他很快发现这并不是做梦。
耳边传来一声咋呼的大喊,王小二像见了鬼一样,眼睛睁得老大。
“东家!你醒啦!”
陆鹤轩看见这张熟悉的面孔,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好在王小二颇为体贴,打破了这份尴尬。
他自顾自地道:“看来阿蛮那丫头确实有几分本事,那天你半只脚都跨进鬼门关了,她还能把你拉回来。”
阿蛮?她在此处吗?那师父呢?
陆鹤轩一肚子疑问,正要问王小二,却见他一拍大腿,道:“坏了!东家你醒了,我得赶紧去告诉阮姑娘。”
然后就一溜烟跑了。
陆鹤轩:“……”
陆鹤轩手肘撑着床,一点一点坐起来,胸腹背部一阵剧痛,也不知是伤到了哪里,他疼得额角冒出一阵冷汗,还在想,那日他将阮平澜放至树上,后来他昏过去了,也不知那胆小的丫头是怎么下来的,但既然王小二刚刚说要去找她,想必是没什么事的吧。
正思考着,平澜就来了。
出乎他意料的是,她是拄着拐杖来的。
平澜一瘸一拐地走到陆鹤轩床前,无比熟练地从床下抽出个矮脚板凳,将拐杖往旁边一放,随后坐下。
她一手支着下颌,笑眯眯地看着他,道:“你也太欺负人了吧?这许多天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你,你睫毛都不动一下,等我转身去打个盹儿,你就醒了?”
“腿怎么回事?”
平澜摸了摸自己受伤的那条腿,无奈道:“还能怎么回事?摔的呗。”
陆鹤轩感觉心脏像被人攥了一下,他半晌无话,片刻后,低声道:“对不起。”
平澜大方一笑:“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?来,想必你心中有很多疑问吧?我来替你解释一下。”
她清了清嗓子:“那日你昏死过去,宫离他们也跑了,我从树上跳下来……”
“跳下来?”
陆鹤轩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。
平澜头疼道:“好好好,是爬下来,但不小心踩空掉下来了,你不要打断我好不好?”
陆鹤轩紧抿了嘴不说话。
平澜继续道:“了虚那个老秃驴,像是有什么疯癫之症,话也听不进去,眼睛血红,吓人得很,那时候我还以为我俩必死无疑,谁知小二哥竟从天而降,给了了虚一封信,制住了他。”
“信?”
平澜点头:“对,就一封信,后来我也看了,信写得十分简单,就说《丹佛玄经》已毁,阿错已死,叫他放下执念,然后那老秃驴就疯疯癫癫地走了。
“你是不是以为了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,是为了《丹佛玄经》而来?”
陆鹤轩点头。
“我起初也以为是这样。”她叹了口气,怅然道,“其实不是,这里面牵扯了一段很复杂的内情。
“江湖人都知晓,多年前了虚座下一僧一道两个弟子,僧人慧悟,另一人便是叶伯伯。陆兄,你可知道慧悟又是谁?”
陆鹤轩沉吟片刻,吐出一个人名:“阿错。”
“正是。了虚那日一口一个阿错,质问你他在哪里,实属一个乌龙。要知道,你怎会知晓他的小名,若他问你慧悟在哪儿,你兴许还能答上几句。”
陆鹤轩摇头:“答不上,我根本不认识慧悟,只听说过。”
平澜笑道:“你不认识,你父亲却认识,若正正经经计较起来,你还得唤慧悟一声师祖。”
陆鹤轩:“什么?”
“你也知道,剑圣是个孤儿,小的时候被一个破庙里的疯和尚捡去养到大,那疯和尚便是慧悟。那时慧悟因偷盗了少林寺中的《丹佛玄经》,被中原武林树为死敌,刚从世家围剿中死里逃生,一身内力尽毁,手筋脚筋也被人挑去,若不是有你父亲,也不一定能苟延残喘数年。
“他二人一起生活了很久,那时慧悟的心智也不大健全,时而清醒时而糊涂,断断续续把《丹佛玄经》的要义讲给了你父亲听。剑圣的确天纵奇才,仅靠一个疯子的只言片语,就将丹佛三十六手融入了他的剑术之中,自学成才。你的武功路数之间隐隐约约也可瞥见丹佛手的痕迹,想必是得了你父亲真传。
“此后慧悟身死,临死前回光返照,告诫你父亲万不可在旁人面前露出丹佛手,否则怕是会招来杀身之祸。你父亲答应了,将疯和尚埋在破庙中一棵菩提树下,随后出世,一剑成名。”
陆鹤轩哑然道:“父亲从未跟我说过这些。”
他十四五岁的时候,还是一个愚蠢又莽撞的少年,不明白父亲明明有一身绝世武功,打架的时候却为何总是藏头露尾,不能酣畅淋漓地把自己的本事展露出来,况且不光父亲自己这样,父亲还要求他不可多管闲事,警告他须“藏拙”。
他自然不听,为此父子二人争吵过数回。
最后一回为此吵架的时候,他负气出走,之后便去了青州霁雪台比武大会,一战成名。
到如今,他才真正能理解父亲这么做的背后因由。
平澜点点头,转身斟了杯茶,递给陆鹤轩。
“兴许是为了保护你吧。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深远,天下为人父母者,总是为孩子考虑良多。总而言之,慧悟是死了,他师父了虚找了他数年,找得都快魔怔了,那日见你会丹佛手,江湖中又盛传你有《丹佛玄经》,他自然认为是慧悟把玄经给你了。
“其实当年偷盗玄经的只有慧悟,也是他将了虚打成重伤,叶伯伯只是想把他师兄追回来,但奈何整个江湖都谣传是他俩贪欲心起叛出师门,等叶伯伯反应过来时,自己已上了武林盟追杀令,没有办法,只得隐匿踪迹三年。
“三年之后,便是慧悟修成魔功重出江湖,之后又被世家围剿。了虚找了慧悟三年,却不料慧悟见着他就跑,事实上了虚并不会将他怎样,因为……”
平澜幽幽叹出口气,摊手无奈道:“慧悟是了虚的儿子。”
此言一出,连陆鹤轩都隐隐有些震惊了。
了虚一个出家人,竟有一个儿子?
平澜皱了皱眉,道:“那你能明白为何他要给慧悟取小名为‘阿错’了吧?”
出家人六根清净,红尘尽断,但上天竟像开玩笑似的,赐给了他一个孩子,岂不就是一个错误吗?
“他找上你,并不是为了那本《丹佛玄经》,只是想要求得自己儿子一个下落,却不料他苦寻数年,最后得到的,是他孩子的死讯。”
平澜最后总结道:“了虚此人,可恨,但也可怜。”
陆鹤轩默然半晌,最后问道:“这些是我师父告诉你的?”
平澜摇头:“非也。叶伯伯每隔半月苏醒一次,一个月前,有一列蒙面死士突然闯进药王谷,正好碰上叶伯伯醒来的日子,但叶伯伯剧毒未解,阿蛮姑娘不让他动真气,三个人性命垂危之际,突然又出现了一路黑衣人,帮他们解决了那列死士,之后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。”
陆鹤轩的眉心深深皱起。
平澜道:“我也知道此事颇为古怪,但既然他们没事,那其中缘由只得以后再去探究。总而言之,叶伯伯知道丹佛手重现江湖的事后,他便料到了了虚会找上你,因此趁自己还清醒着,写了那封信,又将原委告知小二哥,让他来替我们解惑。”
“师父人在何处?”
“也在这里呢。”平澜挠挠头,“只是……只是他还在昏睡中。”
平澜从袖中掏出一封信,递给陆鹤轩。
“这是叶伯伯给你的信。”
陆鹤轩伸手接过。
平澜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,站起身。
“你慢慢看吧,我先走了,不打扰你。”
她低着头,站在原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裙子,仿佛不甚在意地轻声道:“陆兄,你能醒来,我很高兴。”
陆鹤轩一愣,抬头看去,只能看到她拄着拐杖离去的身影。
他嘴唇稍微弯了弯,将信纸从信封中抽出,认真读了起来。
刚看到开头,他嘴角就忍不住抽搐。
上面写着——
吾儿鹤轩:
四月未见,为师甚是想念,不知吾儿酿酒手艺有进益否?待为师醒来,定将与汝畅饮一番!
为师已知晓汝入江湖之后诸多繁事,只能道一声世人多蠢笨不堪,自说自话,吾儿不必与这些人身猪脑之人多作计较,唯有一人,少林了虚方丈乃为师恩师,若吾儿见了,还须谦恭有礼,但世事嗟磨,吾师这些年执念郁结于心,早已疯魔,若他重下杀手,吾儿不必谨记纲常伦理,全力反击即可。
遥想当年,为师身陷毁谤,不得已龟缩三年,汝母将为师藏于祁门,时年汝母尚幼,却已生侠义之心,十五年后,吾与汝母再次相见,伊人已觅得良人,并身怀六甲。剑圣赤子之心,与汝母亲实是一双璧人,天作之合,吾心甚慰,同游三月后分别。岂料十五年后再度相见,便是阴阳相隔。
汝父母将汝托付于为师,此后一年,汝未曾口出一言,吾心生惶恐,恐日后地府相见,剑圣怪罪。好在吾儿懂事孝顺,康健成长,如今你丰神俊朗,眉宇间依稀可见汝母当年风采,为师甚慰,料想他日黄泉得见故人,不致无地自容。
吾儿,生死乃人生常态,不必伤怀,凡事尽力而为,若有朝一日,吾儿坟前祭拜,无须哭哭啼啼,只需汝一壶亲手所酿烧刀,为师便能含笑九泉。
——汝师叶逊
一封信看完,陆鹤轩抬手摸上脸庞,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。
3
桃花坞与世隔绝,不受世事纷扰,时间在这里好似都慢了下来。
宫离每日挽了裤脚下河摸鱼,初时不熟练,往往溅得他身后的木盈盈满身水,被她追得满山哇哇乱叫地狂跑,后来倒是能摸着几条倒霉的鱼,放进鱼篓里给王小二杀了吃。宫无波一个长辈,不好好吃懒做,干脆揽了劈柴烧火的活儿。
若不念及叶逊身上隐忍待发的剧毒,这样的日子,算得上闲云野鹤了。
平澜怕陆鹤轩养病养得无聊,常去找他聊天谈心,当然只是平澜一人在谈,陆鹤轩只默默听着,有好几次,直接听得昏昏欲睡。
闲来无事时,她一时兴起,探出手,撷来小轩窗外一枚翠绿的叶子,将叶子对折,凑到唇边,一曲旋律悠扬的小调就传了出来。
陆鹤轩低垂的眼睫颤了颤,看向她:“这曲子,叫什么名字?”
平澜摇摇头,目光澄澈:“没有名字,我胡乱吹的。”
陆鹤轩偏头看向窗外,不说话了。
平澜不知道的是,这首她叫不出名字的曲子,是他母亲常常哼着的曲子。
祁昭昭很少有哼小调的时候,但偶尔洗手作羹汤时,会哼上那么两句。
眉眼冰冷的绝色女子绾起一头青丝,握惯了各色暗器的一双手,也能为了丈夫和孩子熬上一锅热腾腾的粥。
……
陆鹤轩暗自沉思着,那旋律悠扬的小调又响了起来。
一晃半月过去,按道理已到了叶逊苏醒的时日,却不料这次叶逊依然沉睡着,本就清瘦的脸更加尖利,看得人心疼。
陆鹤轩自能下床走动后,每日都到叶逊床前待上几个时辰,本以为能等到他师父醒来,不曾想却还是昏昏睡着。阿蛮说,可能是快要到百日枯发作之期,叶逊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,放血之术也不能让他醒来。
陆鹤轩听了之后,只沉默不语。
傍晚之时,王小二的饭做好了,却找不到陆鹤轩,众人都慌了,漫山遍野地找他。
平澜找到陆鹤轩时,他在后山,正靠着一根粗壮的桃树饮酒。
她拄着拐杖走过去,在他身边坐下,拿起一罐没开封的酒,掀开瓶塞仰头抿了一口。
入口醇厚甘甜,带着股桃花的清香,应该是用桃花酿的。
她赞道:“好酒,哪里来的?”
陆鹤轩好半天才回答她:“地里挖的。”
“这是剑圣酿的吗?”
他摇了摇头。
“是我娘。”
剑圣好饮酒,可在酿酒做饭之事上完全是门外汉,每每做了饭菜,都可媲美毒药。祁昭昭虽是百毒不侵之身,也吃不下他做的饭菜,陆鹤轩就更不用说了,所以母子二人不得已包揽了这些家事。好在祁昭昭在做饭上很有天赋,而这桃花酒,便是她的得意之作。
“你娘手真巧,看来你酿酒的手艺,是跟她学的。”
陆鹤轩沉默不语。
平澜犹豫许久,才开口道:“陆兄,我能问一下,剑圣夫妇葬在何处吗?”
陆鹤轩向她看过来。
平澜顿时一阵心虚,结结巴巴地解释道:“我……我不是……是那个,我久仰剑圣夫妇的侠义之名,一直敬佩不已,所以想……那个……祭拜一下。”
“在下面。”
“什么?”
陆鹤轩道:“就葬在你脚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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